理性与传承：解构中国传统文化的“神化”现象326

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、博大精深，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和身份认同的重要基石。然而，在对其进行传承和弘扬的过程中，存在一种值得警惕的倾向，即对传统文化进行“神化”。所谓“神化”，并非指将其提升至宗教信仰层面，而是将其过度理想化、绝对化、去历史化，赋予其超越时代、完美无缺的神圣光环，从而阻碍了对其进行理性审视和批判性继承。本文旨在深入探讨中国传统文化“神化”现象的具体表现、深层动因、潜在危害，并提出超越“神化”、构建健康文化观的路径。

一、 “神化”现象的具体表现

对中国传统文化的“神化”并非单一形式，而是呈现出多维度、多层次的特征：

1. 过度美化与去历史化： 这是“神化”最常见的表现。它往往只强调传统文化中积极、光辉的一面，如“仁义礼智信”、“温良恭俭让”等，而对其历史局限性、内含的矛盾性以及在特定历史时期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避而不谈。例如，在推崇儒家思想时，可能只提及其强调的仁爱、忠恕，而忽视其在某些时期对个人自由的束缚、对等级制度的维护等。这种做法使得传统文化脱离了具体的历史语境，被塑造成一个完美无瑕、亘古不变的理想范本。

2. 排他性与优越感： “神化”往往伴随着一种文化沙文主义倾向，即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是世界上最优秀、最先进的文化，甚至将之视为解决一切人类社会问题的“终极智慧”。在这种观念下，对外来文化采取排斥态度，认为其不如中国文化“高明”，从而阻碍了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，也忽视了其他文明的独特价值和贡献。这种盲目的优越感，阻碍了我们从外部视角审视自身，失去了自我反思和改进的机会。

3. 符号化与标签化： 为了便于传播和理解，传统文化有时被简化为一些概念性强、便于记忆的符号和标签，如“四大发明”、“孔子”、“道德经”等。然而，“神化”进一步将这些符号奉为圭臬，使其成为不可质疑、不可触碰的图腾。这种做法使得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被抽离，沦为简单的口号和标语，失去了其深邃的思想魅力和现实指导意义。

4. 泛道德化与政治化： 在某些情况下，传统文化被片面地解读为一系列纯粹的道德训诫，并被用来为特定的道德主张或政治目的背书。例如，将孝道无限拔高，甚至发展成“愚孝”；或将传统典籍中的某些论述断章取义，作为当前某种政策或意识形态的“传统依据”。这种将文化工具化的倾向，不仅扭曲了传统文化的本意，也使其成为阻碍社会进步、压制异见的工具。

二、 “神化”现象的深层动因

“神化”现象的出现并非偶然，其背后有多重复杂的社会历史和心理动因：

1. 民族自豪感与身份认同的需要： 近现代以来，中国经历了百年屈辱，民族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。在国家崛起和民族复兴的背景下，重拾对传统文化的自豪感，通过强调其辉煌成就来确立民族身份和文化自信，是社会心理的普遍需求。然而，这种健康的自豪感在某些情境下容易走向极端，演变为对传统的盲目崇拜和“神化”。

2. 政治需要与意识形态构建： 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稳定的价值体系来凝聚人心、维持秩序。在新的历史时期，传统文化被视为构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资源。然而，在将其融入主流意识形态的过程中，为了增强其说服力和合法性，有时会将其进行选择性的解读和“神化”，以服务于特定的政治目的或社会治理模式。

3. 教育与普及的简化需求： 在文化普及和教育推广中，为了便于大众理解和接受，往往需要对复杂深奥的传统文化进行简化和提炼。这种简化的初衷是好的，但若处理不当，易于将传统文化中的深刻内涵扁平化、标签化，甚至为了突出其“教化”作用而将其塑造成不容置疑的完美范本。

4. 商业开发与文化输出： 随着文化产业的发展，传统文化被视为重要的商业资源和文化输出的载体。为了迎合市场需求，吸引消费者，或提升国际影响力，文化产品往往倾向于突出传统文化的“高雅”、“和谐”、“神秘”等标签，将其包装成一种完美无瑕的形象，从而导致了某种程度的商业化“神化”。

5. 对历史虚无主义的反弹： 在过去一段时间里，对传统文化的某些全盘否定和虚无主义倾向，激起了社会上对传统文化保护和弘扬的强烈呼声。这种反弹在某些极端情况下，为了矫枉过正，可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，即对传统文化的过度美化和“神化”，以对抗过去的虚无主义。

三、 “神化”现象带来的危害

对传统文化的“神化”看似在维护文化尊严，实则对文化的健康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带来诸多隐患：

1. 阻碍批判性思维与创新： 如果传统文化被“神化”为完美无缺的典范，那么对其进行任何形式的质疑、批判和改革都可能被视为“大逆不道”。这会扼杀人们的批判性思维，阻碍对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，使其失去适应现代社会的能力。

2. 遮蔽历史真相与文化复杂性： “神化”导致的历史选择性记忆和片面解读，使得人们无法全面、客观地认识传统文化的真实面貌。它掩盖了传统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复杂性、多样性和矛盾性，也使得人们无法汲取历史教训，进行深刻的反思。

3. 助长文化沙文主义与排外情绪： 盲目的文化优越感容易演变为对其他文明的轻视甚至排斥，不利于不同文明之间的平等对话和交流互鉴。在全球化时代，这种文化封闭心态不仅阻碍了自身发展，也可能引发国际间的文化误解和冲突。

4. 固化传统，阻碍文化自我更新： 文化是一个活的有机体，其生命力在于不断适应时代、吐故纳新。将传统文化“神化”成一成不变的教条，拒绝其与现代文明的对话和融合，会导致其僵化、失去活力，最终沦为博物馆里的展品，无法在现代生活中发挥积极作用。

5. 无法有效应对现代挑战： 现代社会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，如环境危机、科技伦理、全球治理等。如果我们将传统文化“神化”为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，而不去深入分析其与现代语境的适配性，不进行创造性的转化，那么传统文化就无法为当代社会提供有效的思想资源。

四、如何超越“神化”：构建健康的文化观

要超越“神化”的误区，必须树立一种开放、理性、批判的文化观：

1. 坚持历史唯物主义观： 对待传统文化，必须将其置于特定的历史社会语境中进行考察。既要看到其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的积极作用，也要认识到其不可避免的历史局限性。要以辩证的眼光看待传统文化的遗产，不盲目肯定，也不轻易否定。

2. 批判性继承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： 继承传统文化绝非照单全收，而是要有所选择、有所扬弃。我们应当汲取传统文化中具有普遍价值、能够启迪当代的思想精华，如“和合思想”、“民本观念”、“天人合一”等，同时勇敢地摒弃那些与现代文明不符、阻碍社会进步的观念和制度。

3. 理解文化的动态性与开放性： 文化是一个不断演变、流动的过程，而非凝固不变的实体。要认识到传统文化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吸纳、融合外来文化，并在新时期依然需要保持开放的心态，与世界多元文明进行对话和交流，从而实现自身的丰富和发展。

4. 注重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与创新： 弘扬传统文化的根本目的在于使其在当代社会焕发新的生命力。这就需要我们深入挖掘传统文化的现代价值，思考如何将其创造性地转化为现代生活方式、审美情趣、道德规范和治理理念，使其与现代科技、现代社会治理和现代人的精神需求相契合。

5. 培养多元包容的文化心态： 在全球化时代，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互鉴日益频繁。我们应以包容开放的心态面对世界多元文化，尊重文化差异，学习借鉴其他文明的优秀成果，在互学互鉴中共同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。

结语

中国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与魂，其价值毋庸置疑。然而，真正的自信并非盲目崇拜或“神化”，而是敢于直面其光辉与局限，进行理性审视与批判继承。只有超越“神化”的误区，以科学的态度、开放的胸襟和创新的精神来对待传统文化，才能使其真正成为涵养民族精神、推动社会进步的活水源泉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东方智慧。

2025-11-0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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